知远战略与防务研究所 晓博/编译

【知远导读】本文编译自美国兰德公司于2023年发布的报告《俄乌战争中俄罗斯后勤和持续保障的失败》（战事截至2023年1月），主要梳理和分析了俄罗斯在战争初期的战役后勤以及战争对峙期间的持续保障两方面存在的问题及原因。虽然作者的部分论点和论据也许不够充分，仍有继续批判的空间，但其点出的问题显然是存在的，剖析的原因也符合逻辑。

一、战役后勤和支援的失败

现在我们开始讨论进攻乌克兰所需的后勤保障以及俄罗斯的失败之处。首先从支持军事行动所需的战役级后勤开始。之所以从战役层面开始分析，是因为这可能是俄罗斯整体战役最初遭受挫折的地方。我们将使用美国海军陆战队有关“战役后勤”（operational

logistics）的定义作为一般性阐释：战役级后勤是将可用的军事资源应用于作战部队的艺术，以实现战区或作战地域的国家军事目标，或促进在军事区、战区或战役中完成指定任务。假定一项行动正在进行中（比如进攻行动），后勤部队则被用于满足行动的特定需求。这项工作需要计划、组织和能力。如果没有这样的支持，进攻可能仅仅因为缺乏物质手段而失败。从一开始，俄罗斯军队执行战役级别的行动，就受到后勤部队支援不足的掣肘。

后勤部队的编组不足以支持进攻行动

俄罗斯对乌克兰战役的最初计划是迅速夺取其领土。其目的是迅速取得战术上的胜利，然后将乌克兰现政权推翻。计划能否成功将严重依赖于行动的速度。俄罗斯的假设是，轻微的抵抗将只需要快速机动和增援就能解决，而不需要动用大量的后勤物资支援。

鉴于这一前提条件并不理想，后勤部队的能力可能从一开始就不足。正如在假设中所讨论的那样，在最好的情况下，对单个士兵的机动保障和协同保障几乎无法实施。战争爆发后，真实的情况超出了预期，多个因素导致了进攻行动和试图占领基辅的行动失败。

未拟定预有准备的支援运输计划

从理论上讲，俄罗斯军队应该执行支援运输计划，以确保使用合成兵种进行良好的运输保障。然而，为了使行动出其不意，俄高层对所有人，包括自己的部队，都隐瞒了真实意图，直到攻击迫在眉睫。缺乏计划和协调，导致许多领域出现短缺，同时这些领域既影响到后勤短缺，也受到后勤短缺的制约。

例如，未能传达意图对机动步兵旅和俄罗斯国民卫队产生了重大影响。这些部队在进攻前不到24小时才接到命令。因此，他们既没有按照军事条令进行有系统的突破和后续梯队的连续作战，也没有得到必要且足够的炮火支援。部队一方面试图在没有战场准备的情况下前进，另一方面又要在缺少正常补给品（5日份）的情况下进行提前协调。

补给线不安全

俄罗斯人原以为，他们能够迅速逼近基辅，这样一来，就可以将乌克兰政府推翻，并确保迅速取得胜利。俄军最初的行动旨在快速推进，并成功地将大量兵力向前推进。然而，在进行这一努力时，俄罗斯部队并没有设法确保有足够的补给线来支撑这一构想。这些部队的目的是进行快速的突击，迅速瓦解，而不是长期的战役。俄军装备落后，训练不足，无法保卫延长的补给线。乌克兰军队了解并利用了这些弱点，在多条战线上发起攻击，迫使俄罗斯部队进入防御态势。俄罗斯部队装备差，缺乏纵深防御训练，未能击退攻击，于是导致了机动部队的装备和物资损失。事实上，进攻单位被迫将大量部队沿着进攻走廊回撤以保卫补给线，从而延缓了最初计划的行动。

这种快节奏也造成各单位的分散，出现了通讯问题，进而无法有效管理后勤需求。营战术群（BTG）要么不与支援部队就需求和位置等问题进行通信联络，要么使用容易被拦截和未加密的民用手机进行通信。一旦通信被截获，乌克兰部队就能够定位并攻击后勤补给部队。

空中火力不可用，增加了地面火力补给的需求

空中火力可以减轻炮兵和地面运输的负担。事实上，俄军的火力条令要求使用固定翼飞机来补充和取代地面火力。补给行动也通常发生在远离直接交战点的地方，补给品的运输可以利用完善的基础设施进入基地。然而，由于空中火力需要大量的训练和协调才能发挥效果，俄罗斯部队在这方面做得并不好。

根据Bronk的说法，在复杂的环境中，战斗机和地对空导弹系统需要同时与敌方部队交战而不发生友军火力误伤事故，因此运行联合交战区是十分困难的，这需要密切的部门间合作、良好的沟通和定期的训练才能掌握。由于没有进行这种训练，俄罗斯空军在地面战斗中没有发挥重要作用。

这种无效支援的结果是，俄国在最初的进攻和随后的战役中都使用了更多的地面炮火。反过来，使用这种地面火力就需要使用地面运输来补充炮弹，从而增加了已经负担过重的补给系统。特别值得注意的是，火箭炮给运输带来的负担比常规火炮更大，其可以迅速消耗物质技术保障旅（MTOs）的干货运输能力。火炮保障的高需求，解释了俄罗斯为什么在乌克兰边境建立弹库的做法，这些弹库可以为俄军积累弹药储备，以支持进攻行动。

这种对火炮的额外需求是意料之外的，但这是俄罗斯无法建立空中优势和提供空中火力的结果。事实上，俄空军不仅无法减轻地面后勤的负担，而且也无法保护地面部队免受乌克兰的攻击。

对有限道路网络的依赖造成了瓶颈

在假设的计划中，我们展示了卡车以平均每小时45英里的速度行驶时的补给挑战。这种机动速度要求道路状况良好，不受其他交通的阻碍，且不被敌人的攻击阻断。

乌克兰有限的公路网络对俄罗斯地面部队，特别是后勤部队构成了严重的挑战。尽管“履带式车辆也许能够在地形允许的道路上行驶，但装载弹药、燃料或食物的卡车却不能，这严重阻碍了俄罗斯的前进”。根据俄罗斯的条令，后勤营应该以每天20至30公里的速度前进，而战役早期的实际机动速度不到一半。

人们看到长长的车队在路上堵塞了好几天。俄罗斯车队还受到乌克兰地面部队的攻击，这些地面部队没有从俄罗斯后方地区撤离，乌克兰炮兵也可以打到运送物资的道路。这些情况使得俄军维持对基辅的攻击极为困难，包括从弹药补充到伤员撤离。就医疗后送而言，一个消息源报告说，'交通线路拉长，难以将受伤士兵送往医院，可能不必要地增加了死亡人数'。无法撤离对士气的潜在影响尚不清楚，但无法提供支援以及撤离伤员时缺乏紧迫性等因素综合作用，可能会影响部队的战斗意愿。

支援最初进攻的战役后勤在计划和执行上都完全不足

支持进攻的战役后勤所面临的挑战，超出了和平时期行动的正常补给水平，甚至超出了冲突条件下防御行动的消耗。进攻需要采取行动对抗敌对势力。摩托化或机械化部队的大规模调动，需要广泛的后勤支援和协调。在战争的早期阶段，俄军通常无法获得这种支援，导致最初未能达到作战目标。

俄罗斯突击部队在抵达基辅郊区时被迫停滞不前。俄罗斯部队弃车离开战场。发生这种情况的部分原因，一是突击部队无法抵御乌克兰的反装甲武器，二是支援部队无法可靠地向本应执行突击行动的部队（而不是保卫后方地区和补给线的部队）提供补给。由于未能实现目标，导致部队重新部署，离开基辅，进入多年来一直存在争议的东部地区。虽然转移到东部地区可能会带来较少的作战后勤挑战，但这已不是俄罗斯计划的战争，并且出现了不同的后勤不足，我们接下来将讨论。

二、持续保障的不足

在上节中，我们关注的是支援进攻的战役后勤，然而，在战役的下一阶段，当战线变得基本静止时，俄军仍然缺乏继续战斗的必要物资，即持续保障(sustainment）的不足。对于持续保障，就像对战役后勤一样，我们关注的是功能和需求，但不一定是理论上的定义。美国陆军对持续保障的定义如下（陆军条令出版物FM 4-0,2019）：对陆军来说，持续保障是提供维持作战所需的后勤、财务管理、人事服务和卫生服务支持，直到成功完成任务。持续保障是通过与我们的联合和多国伙伴一起从战略层面到战术层面的资源协调、整合和同步来完成的。

并不是每个国家，甚至每个军种都使用相同的定义，但美国陆军的定义抓住了其贯穿整个行动的重要原则。持续保障不仅仅是具有运输的物理能力的问题，它还需要一个足以满足预期需求的战前物资储备水平，然后在整个战争期间保持持续供应的能力，以补充战斗损失、零件磨损和弹药消耗。同时，持续保障也是军队特有的。虽然它依赖于国民经济，但预期用途是军事用途。

俄军的持续保障问题很早就开始了，并逐渐恶化

早在2022年3月中旬，俄罗斯军队就在应对从燃料到精确弹药的一切短缺问题。自战争初期以来，俄罗斯部队一直缺乏医疗用品，据报告，随着撤离开始，导致其人员损失增加。在某种程度上，这些短缺是前面讨论过的运输问题的结果。但是，在某些情况下，即使部队不撤离，这些后勤短缺依然存在。

2022年4月战局的转变，最初改善了俄军的保障，但只是暂时的

在未能实现迅速占领基辅的最初目标后，俄罗斯在2022年4月初将其战役转移到乌克兰东部和南部。军队从乌克兰首都转移到更小范围的战役中，以夺取乌克兰南部和东部地区的领土。顿涅茨盆地的部分地区位于乌克兰东部边缘，曾被反政府民兵控制，是进一步向南和向东推进的行动基地。这场战役强调对防御阵地(包括城市)大量使用火炮，然后缓慢推进，不考虑机动性。

由于从顿巴斯展开行动的俄罗斯军队能够在广阔的战线上推进，并确保后方地区的安全，公路网络没有像向基辅进军那样带来太多限制。此外，战场靠近俄罗斯占领的地区及其铁路网，这减少了运输面临的挑战。

因此，俄罗斯向东部和南部的转移减少了持续保障面临的挑战，因为支援更多地集中在保护良好的铁路、当地仓库和敌方射程外。由于离弹药补给站很近，炮兵连几乎可以不间断地对乌克兰阵地进行攻击。如果部队能靠近补给点，他们就能发挥作用。

根据乌克兰的消息来源，俄罗斯每天能够对乌克兰目标使用大约6万枚火箭弹和炮弹，而乌克兰部队则使用6000发炮弹。到2022年5月，俄罗斯开始通过众包(crowdsourcing)为其军队提供衣服、食物、水和医疗用品，有证据表明，大规模和持续的炮击破坏了乌克兰的士气，并使俄罗斯军队在4月和5月缓慢推进。到6月，乌克兰在北顿涅茨克和莱赛坎斯克的防线被认为是不稳定的。

乌克兰接收海玛斯，决定性地影响了俄罗斯的保障

然而，从6月开始，乌克兰军队开始接收M142“海玛斯”高机动性火炮火箭系统（HIMARS），每个携带六枚制导多管火箭发射系统（GMLRS）导弹的吊舱，每枚导弹具有200磅的弹头和42英里的射程（“美国确认向乌克兰交付4枚M142 HIMARS火箭/导弹发射车，”2022）。即使只有有限数量的4枚HIMARS和有限数量的GMLRS弹药，乌克兰仍然能够攻击俄罗斯的补给仓库，包括他们的弹药库。

在乌克兰HIMARS/GMLRS火力的威胁下，俄罗斯的补给仓库确实向后移动了25英里。从那以后，源源不断的报告表明，俄军的基本短缺只会变得更糟。有一些设备在长时间存放后，在重新投入使用时缺少部件——部分部件已经被拆解或完全被盗。

最近，俄罗斯被迫将较旧的装备，如冷战时期的T-62坦克，重新投入使用，以弥补战争损失。根据2022年10月的报告，俄罗斯的火炮弹药也已经不多了。乌克兰防区外弹药的能力，对俄罗斯的持续保障产生了显著影响。俄罗斯再次被迫依靠卡车运输军火。

我们确定，在理想情况下，以这种方式进行补给是困难的，且条件要求苛刻。俄罗斯的补给大量减少，使乌克兰军队得以重建和重新部署，并在2022年8月下旬发动反攻，重新夺回了乌克兰东部的部分地区。

乌克兰使用防区外弹药，无疑对俄罗斯的机动性和行动速度产生了其他影响，但我们不会试图评估这些影响是否比对保障的影响更重要或更小。然而，很明显，HIMARS/GMLR的组合大大复杂化了俄罗斯的再补给能力，即使双方战线仍相对固定。

武器性能方面的问题导致保障经费不足

在某种程度上，未能确保火炮弹药的供给是一个战役后勤问题。然而，不断需要转向非制导弹药，并让部队远离直接交战区，这说明了一个更广泛的持续保障问题。俄军使用的许多武器由于缺乏维护而无法正常使用。例如，“虽然俄罗斯在前两个月在乌克兰部署了1900多枚短程和中程导弹，但性能和效果都很差，据报道，某些型号的日故障率高达60%”。

俄罗斯目前的保障是临时的，而且很大程度上是不够的

如果战争像俄罗斯预期的那样迅速结束，持续保障问题可能不会成为一个重大问题。然而，随着战争的进行，保障短缺变得越来越严重。俄罗斯缺乏支援，尤其是武器方面的支援，可以部分归因于其对西方的严重依赖。在战争开始时，俄罗斯被置于经济制裁之下，无法获得关键商品，因此限制了俄罗斯军事武器装备的制造能力。其中包括半导体，缺乏半导体会影响俄罗斯制造比炮弹更复杂的武器的能力。

在长期的对峙中，这些“供应链挑战可能会影响俄罗斯所需零部件的短期和长期供应，迫使俄罗斯寻找替代市场”。俄罗斯面临的问题不仅仅是导弹生产。由于缺少零部件，俄罗斯两家领先的坦克制造商已被迫停止生产。俄罗斯可能也一直在犹豫，是否使用伊斯坎德尔-M导弹这样的先进武器，因为这些导弹要用于与北约的对抗。但是，总的来说，俄罗斯军队缺少补给。

虽然这种失败的部分原因可能是由于组织不善、运输不足以及与制裁有关的具体限制，但许多不足可以追溯到俄罗斯经济层面的更广泛限制——与战略后勤有关的限制，我们将在后续讨论。

（平台编辑：黄潇潇）